栽 秧
本文字数:1361□陈明干
“六月里来栽秧忙,我们姐妹齐下趟。栽下青秧一行行,秋收稻谷堆满仓。”秧田里,响起了栽秧号子。
棉花栽下去了,麦子卖完了,男人和女人,都一门心思转到了栽秧上。
生产队栽秧,主角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女人:十几根秧绳放好了,田埂上那些束着上衣、卷着裤管的女人从上趟开始,依次而下,一个个湴到了水田里。她们弯下腰,解开秧把,点豆似地栽了起来。
所谓上趟,就是栽插这块田中第一趟秧的人。栽上趟秧的人不仅秧行要栽得直,秧棵栽得匀,更要栽得快,让所有栽下趟秧的人赶有目标。栽上趟秧的人,就是栽秧队伍中的标兵。
栽秧第一天,大家都很新鲜,感到十分的轻松。赤裸着的双脚埋到松软温润的水土里,脚心痒痒的,还渗透着丝丝快意。她们左手握秧分苗,右手则不停地在水中点插。她们双手栽秧,双脚后移,协调一致。虽然她们不会站起来看看谁前谁后,但低着头的眼睛的余光总会瞄着左右的同伴,谁都不想落后。很快,她们的面前,铺开了一大片绿青青的秧行……
栽秧,是一件很讲究规范的农活。根据水稻的品种,每个人每栽一趟秧,先用固定的秧尺在田埂两端放好样,然后用秧绳平行拉直;在每一个秧趟里,又规定了每个人只能也必须栽六行秧棵;在秧苗与秧苗之间,又有相对固定的行距和株距。晚上收工时,生产队长根据每个人所栽的秧趟记给工分。
栽秧的人最喜欢栽那种稠和酥松的水田了。耕翻过的麦田,经过几天的毒太阳一晒,猛然上水,所有的土垡都会瘫塌为烂泥,再经水牛用漫盖一拖,平展展的,松软软的。秧手们在这种稠软的泥土中栽秧,会感到十分的舒心惬意。她们栽秧的手,如同绣娘在画布上绣花一样得心应手,此处栽下去的秧苗也易活易长。
一个栽秧的好手,无论栽上多少天,弯腰栽秧时,她会始终低头悬空,左手传秧,右手栽插,接连不断;而刚刚学着栽秧的人,时间长了,为了减轻腰肩的酸痛,她会用拿着秧把的左膀支撑在左腿上,用右膀支撑在右腿上,很笨拙地栽插着……一个人从不会栽秧到可以跟着上趟,其间不知要流淌多少汗水,忍受多少酸痛。
除了女人,乡民中也有男人会栽秧的,只是,在生产队,这样的男人太少,男人通常去挑秧。分田到户后,几乎每家的男人都学会了栽秧,仅仅是栽快栽慢、栽多栽少而已。
栽秧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去,大片大片的水田变成了一轴轴绿油油的画卷。但是,栽秧的女人们全然没有了当初那种新鲜的感觉了,有的只是腰酸腿疼,是身心的疲惫和厌倦。长时间在水田里浸泡,女人们的手指肿涨了,皮炎附腿了,脚丫间也开始溃烂了……可是,每一个女人谁也不会偷懒在家歇上半天。她们知道,远处那一块块已经上了水的白田,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她们呢!于是,在这顽强的坚持中,在这雁群一样的队伍中,就会时不时传来几句轻轻的吟唱:“六月里呀是农忙,起早带晚去栽秧。风吹雨打日头晒,苦呀累呀脚底埋……”这时的秧歌,更像是排遣困苦时的自言自语,它是那么的低沉和忧伤。
栽秧的日子越长,就越需要大家的同心协力。于是,就出现了“接趟”:一趟秧栽下来,先结束的会在栽得慢的人的后面帮着栽上一段秧。她帮我,你帮她,自然鼓舞了这支雁群队伍整体的士气,保证了栽秧的整体推进。
天有不测风云,刚才还是晴空碧日,眨眼间,东南方卷起了阵阵乌云,天空中响起了声声闷雷。“轰隆隆”,伴随着闪光交错的雷电,暴雨倾注而下。顷刻间,弯腰栽秧的女人浑身湿透……
雨过天晴,遥望田野,已是满眼碧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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