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水浒》序
□王 干
写序是个问题。
从事文学工作时间长了,也被人称为“干老”了,自然也就陆续有人要求写序了。记得我写的第一个序言是为《海子骆一禾诗集》作的,当时海子、骆一禾先后去世,有热情的出版人编辑了他们的诗集,让我写序。我倒是很乐意,第一对他们表示悼念和追怀,毕竟有过一些交往,二是对他们的诗歌确实有话要说,所以就写作了《诗的生命》这篇序。30年过去了,海子和骆一禾的诗歌还在流传。有人说,当时你就这么有预见性啊,我想至少序文现在还可以看,这样的序就写得值。
当时没有想到写序会变成一种负担,只是一种自然的流露。渐渐地,找我写序的多起来了,有些是出于友情,有些出于尊重。慢慢地,觉得序不好写,尤其是陌生人的序言更不好写。熟悉的人,还可以从交往说起,由人及文,陌生人的作品如果只是纯粹从文本说起,与文学评论文字无异,也就是一个书评,不太像序。再一个就是有些作品很长,也没时间去精心研读,如果硬写出来,有敷衍的嫌疑。后来我就不大愿意为人作序,怕误人误己。
这一次,姜广平老乡推荐《闲说水浒》让我写序,让我颇费踌躇。姜是老乡,作者陈学文又是老乡,《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又出自吾乡,我拒绝了,似乎有点愧对家乡,但如果写就有点破例了。几年前有家乡的作者作品出版,让我作序,我忙于杂事,就没有写。这次本来也想婉拒,等我阅读了《闲说水浒》之后,就不再犹豫,答应写了。因为书中写到的一些话题是我熟悉的,也是我曾经思考过的,还有一些是给我启发的。
陈学文的学问扎实,文笔朴实而准确,简洁又不粗疏,他从多侧面、多角度去透视《水浒传》这部伟大作品的内涵,有的是从文艺理论的角度探索小说创作的特性,有的则是从历史考证出发去对照小说与现实的关系,有的则是从一个人物的形象去解读其他的内容。作者文史哲的功底不浅,视野也开阔,对于研究水浒的人和普通读者,都是有益的。
《水浒传》是一部伟大的小说,它的伟大还值得我们今天去咀嚼、赏析它。四大名著中,《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是长得比较相似的,也难怪有人说这两部作品是施耐庵和罗贯中的合作之作。这两部小说里的有些人物是可以互文的,比如刘备与宋江,吴用与诸葛亮,张飞与李逵,人物的性格都是同一个模型里出来的,甚至把李逵的名字换成张飞、吴用的名字换成诸葛亮也无大碍。但《水浒传》里那些关于日常生活的描写尤其是市井生活的描写,正是《三国演义》里所缺少的,用现代小说的标准来衡量,《水浒传》的“格”比《三国演义》要高。正因为如此,《水浒传》里市井生活的描写对后来的《金瓶梅》《红楼梦》影响巨大,也是让中国小说从英雄传奇走向日常生活最早的尝试。汪曾祺先生对《水浒传》极为赞赏,还写过《水浒的绰号》一文,其实汪先生继承的是《水浒传》里那种对市井生活的生动细致的描写,可以说是施耐庵之后描写市井的第一高人,遗憾的是我们的研究者对此重视不够。
前几天在扬州碰到毕飞宇,说到兴化人的性格,我们一致认为,《水浒传》对兴化人的性格形成有一种潜在的催化作用,这是一个很深的文化积淀问题。亦或是施耐庵的兴化人的性格塑造了《水浒传》,抑或是《水浒传》反过来塑造了兴化人的性格,大碗喝酒,重仁重义,不畏强权,不欺弱者,不仅是兴化人常见的性格,也是里下河人的秉性。希望陈学文在这方面继续做一些深入的研究,探讨“水浒文化”与地方文化性格的关系,也是大有可为的。
看得出来,陈学文的《闲说水浒》是经营多年、笔耕数载的用心之作,在名著中找到我们的文化基因传承的元素,也在名著中张扬文学创作的一些普遍规律,同时也是构建小说之乡、弘扬小说之乡的力作。相信此书的出版,会引起更多的人对“水浒摇篮”的关注,也会促进更多的人对《水浒传》这部传世之作的更深入的研究。如果有一天,我写出了关于《水浒传》的论文或感想,则要感谢陈学文《闲说水浒》这部作品的触动和提醒。也就是说,这个序也是值的。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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