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三排的阳光

□ 许海荣

说实话，我一直不太喜欢坐在第二组倒数第三排的小男生。每天上午第三节课，金色的阳光总会准时地透过窗户照进教室，细碎地洒在课桌上、地面上、学生的脸上，此时教室里的嬉闹和嘈杂都被过滤了，余下的只有书香氤氲。我真的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唯美，可就是这个坐在第二组倒数第三排的小男生，他习惯性地拿起反光的文具盒，晃来晃去，晃得人眼睛发花，宁静被打破了，教室里嘈杂的声音，像叽叽喳喳的麻雀声，我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

期中考试，小男生的成绩出奇的差，我们决定进行一次家访，首站便是小男生的家。这是我第一次到他的家，低矮的活动板房，进门都得低着头。外面一间是吃饭的地方，放着一张破旧的老四方桌，桌子西边堆着捕鱼虾的地笼；里面一间是睡觉的地方，南北各放了一张床，换下的衣服挂在床头，被子凌乱不堪。小男生的妈妈改嫁了，这个简陋的活动板房里挤了三个男人：小男生、他的弟弟、他的父亲。也许因为生活艰难的缘故，他的父亲低着头，不停地用手揉着红肿的眼睛，一声不吭。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的父亲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火，大口大口地吸烟，狭小的空间顿时腾起了阵阵烟雾。这时，站在我身后的小男生，走到他父亲的身边，轻轻地说：“爸爸，老师在我们家呢，能不抽烟吗？”我很诧异，在学校我从来没有发现他主动关心过别人，可现在他竟然顾及老师的感受，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的，真的很感动。我想：一个人不管他住怎样的房子，穿怎样的衣服，只要是善于为别人着想，关心他人，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秋风渐凉，秋雨渐冷，教学楼走廊上，不知谁随手扔的垃圾显得那么刺眼。我准备请值日生课间打扫一下，可连问了几遍，值日生不在班。这时，小男生从我的身后一闪，快速地奔到走廊上，麻利地捡起垃圾，扔到了垃圾箱里。做完这一切后，轻松地拍了拍手，接着他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炫耀地向我走来，等着老师表扬，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操场跑去，好像故意躲着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我有点自责。作为老师，把垃圾捡起来，做个表率，可我为什么没有做到？学生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做？说老实话，对小男生，我真得换个眼光和角度了。

开学后的第二天，我在图书室门口遇到了小男生，看见我，他腼腆一笑，从上衣左边的口袋里掏出了几颗大白兔奶糖。“老师，您吃糖，这糖可甜呢！”接过糖，剥开糖纸，我慢慢品尝着“大白兔”的味道，渐渐地我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甜的糖，那种酥酥的、柔柔的深入骨髓的甜。这时，下午的阳光斜射在小男生的脸上、身上，金闪闪的，好看极了，我疑心这是画里见过的场面。

毕淑敏曾说：“凡是自然的东西，都是缓慢的。太阳一点点升起，一点点落下；花一朵朵开，一瓣瓣地落下。那些急骤发生的自然变化，多是灾难。如火山喷发、飓风、暴雨。”很多时候，我们老师都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但现实告诉我们，操之过急总会失败。我们还喜欢给学生贴各种各样的标签，然后自以为是地进行各种苦口婆心的教育。在教育学生的过程中，我们老师要学会慢下来、静下来，尽量要少一点急功近利，多一点对人成长规律、教育教学本身规律的一种敬畏和尊重，那么我们的教育可能会发展得更好。

那个以前让我感到厌烦的倒数第三排的小男生已经彻底地走进了我心灵深处，每天上午第三节课，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柔柔地洒在小男生的身上。此刻，我想告诉所有人，每个孩子都是天使，不管他来自哪个家庭，而我更愿意做小男生成长道路上最温暖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