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爱如水
□鲁书洋
母爱似绵绵春雨,润物无声;母爱似一条悠长的丝带,将家庭的温情紧紧相连;母爱更似晨曦里的一缕阳光,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驱散着黑暗与寒冷。
农历八月十三日是母亲的忌日,十一年前母亲撒手人寰狠心地离我们而去。母亲弥留之际,似乎更能感受到她的无奈。她很留恋这美好的世界,可永远放心不下的,是这群在她眼里永远长不大的五对儿女。尽管母亲临终前饱受那么多痛苦的煎熬,但她从未忘记对身边人的美好祝愿,最后她连睁开眼睛的那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啜泣着对站在身边的人说:“你们都好……你们发财……”
匆匆路过面目全非的,曾经是村庄东北角几十户人家吃水、淘米、洗菜、汰洗衣服、停靠船舶的码头。如今虽已失去昔日商贩们小木船和农船往来的忙碌景象,但我依稀记得,母亲在码头边教我学游泳时的情景。七岁那年夏天,母亲领我到码头边帮我脱光身上的衣服,然后舀一把清澈的河水拍拍我光溜溜的胸膛和下肢,口中念叨着一句顺口溜:“拍拍心不惹惊(筋),拍拍腿不惹鬼(水貉猫)。”尽管母亲也不会游水,但她还是在水中用左手托住我的胸脯、右手抱着我的后背,重复不停地叫我上肢在水中使劲往前划、下肢不停地用力向后蹬。她还轻声地鼓励我:“初学游水时,呛几口水马上就会游了。”
晚饭后的夏日夜晚,燥热难耐,厚实的粗布蚊帐中透不进一丝凉风,哭闹着难以入睡的我们兄弟姐妹,总能听到挤在身旁的母亲小声哼唱的催眠曲。我们在母亲轻拍着胸口、不停摇晃的蒲扇下渐渐入睡,而母亲那身摞着补丁的靛蓝色麻布短袖早已湿透了。看着我们兄弟姐妹一个个睡着了,她才欣慰地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收拾饭桌、涮锅洗碗。
母亲是一个勤劳节俭且乐于助人的普通农民,她年轻时生活在缺衣少食的年代。每年的“双抢”季节,抢收抢种时间紧迫,生产队免不了让青壮年劳动力加班开夜工,夜工结束时一般已是深夜,母亲分得本该属于她自己的一碗红烧肉汤泡白米饭,饥肠辘辘的母亲舍不得吃上小一口,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包好带回家中。母亲来到床边,推搡着熟睡的我们兄弟姐妹,只有在过年时才闻到的扑鼻的肉香味瞬间刺激着我们的味蕾,一个个迷迷糊糊地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猛劲地吃上两大口,便在意犹未尽中回味着美妙的味道。
我们渐渐长大,家中日子日趋好转了,但母亲依旧舍不得浪费一点饭菜,一直坚持吃上一顿剩下的饭菜,做儿女的看在眼里,常常劝说她把剩饭剩菜倒掉,这时她会毫不客气地告诫我们:“你们这样浪费粮食,菩萨在天上看到倒掉的米粒像磨盘那么大,打雷时会劈你们头的。”
从我记事开始,除了每年大年初一的早晨,每天凌晨五点钟家中煤油灯亮起的时刻,便是母亲一天辛勤劳作的开始。有一年的插秧季节,天空还未放亮,母亲便匆匆下田拔秧、栽秧,直至天黑收工回家,来到码头边草草地洗去身上的泥巴,便上床睡觉了。可能是母亲过度劳累,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才发现一只吃饱喝足的蚂蝗也睡在身旁,而她左腿却留下豌豆粗的还在隐隐流血的伤口。
每年农忙时,母亲非但自己,还经常动员家人帮助一些平日疏于往来的,缺少劳力的同村人家干农活。直至临终前五个月,她还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病痛,坚持田间劳作。后在家人的强迫下,才不得不住进医院。
安葬母亲的那一天,在母亲藏衣箱中找了一块她自称是“横罗”的白布料,这是五十年前我就经常看到的,为了防止衣帽霉变,每年盛夏季节都拿出来暴晒的好衣料。那时母亲告诉我,等我长大讨老婆时,用它给我做一件像样的衬衫。五十多年过去了,子女们虽已看不上那块年代久远的好布料,但直到母亲临终前,仍未舍得缝制成衣服穿在她自己身上。
母亲是一个从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的文盲,但她明白的人生道理似乎比我们更深刻。她虽不能用文字语言教导我们,常常用从民间学来的,至今仍能适用的故事启迪我们。小时候她给我们兄弟姐妹讲《泥鱼宝母亲溺子的故事》,说明“桑树要从小育”的道理。母亲还经常用浅显易懂的民间谚语教诲我们,比如:“伢儿疯学三分不用过河钱”“给人家吃了传通庄,自己吃了臭茅缸”“劝人终有益,唆使两无空”等等。母亲这些直白的箴言,藏着劳动人民的智慧,更藏着中国人质朴善良的本性,它承载着家风的使命,让我受益终身。
我们的生活日新月异,菜肴五花八门,但记忆中母亲的味道更令我回味,她那亲手制作的酱油豆、苋菜馉、涨饼、涨蛋、韭菜炒长鱼等,永远藏在岁月深处那些寻常的烟火气中。
母爱就像一场春雨,一首清歌,润物无声,绵长悠远。世上有一部书是永远写不完的,那便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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