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菜

青菜称得上乡村最寻常的蔬菜了，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无论是在餐桌上，还是在菜地里，都可一睹青菜的朴实而美丽的风采。

“一庭春雨瓢儿菜”，碧绿的菜畦，在春风的吹拂下，在春雨的润泽下，在春阳的温暖下，村姑一般悄悄地生长，纤纤柔柔，光鲜，水灵，风情万种。菜农们，会带着露水将它们连根拔下，用稻草一小把一小把扎好，置于担中。大街上，你会听到挑着担子的菜农悦耳的吆喝：“卖连根菜哟。”于是，人们循声而至，簇拥着、挑选着，一担青菜很快售罄。而中午，谁家的餐桌上，都会有一碟炒青菜，或一碗碧绿的青菜汤。

夏天的雨菜更是清丽可人，收获油菜时，成熟的菜籽，纷纷挣脱菜荚的束缚，迫不及待地投入大地的怀抱，生根、发芽、成长，风里来，雨里去，雨菜悄然卓立，田畴、场边、河边，都会出现野生的雨菜，这儿一丛，那儿几棵；与菜地上绸缎一般成片的雨菜一起绿色田野。记得小时候，雨后，闲暇时分，我和姐姐手持铲锹，臂擓着竹篮，走出家门，走向田野，寻雨菜，说是寻，其实，放眼就是，手到擒来，时时处处都有发现的喜悦，不一会儿，满载而归。我总感觉寻来的雨菜，味道更鲜，许是我们付出了劳动的缘故。有时，烧汤嫌多，姐姐还会腌“洗手咸菜”，洗手咸菜，顾名思义，洗手时间，就能腌好。当然还是有步骤的，先将雨菜洗净，再切碎，撒些盐，拌匀，片刻之后，用手将咸菜挤净汁水，到点菜油，吃粥的咸菜就有了。而洗手咸菜更多的是配菜，洗手咸菜烧黄豆，那味道真是美极了，不管是吃饭还是下酒，都是不错的选择。

秋天的腌菜，气势可壮观了，一棵一棵，一片一片，到了深秋，长得没膝高了，乡亲们纷纷到田里挑菜，当然要用农具，铲锹、大锹、菜刀都行，将菜从根部切下，用稻草打成草扣，如果说连根菜，一根稻草就行，秋菜则需几根稻草合成才行，想想就明白，一把连根菜，斤把左右，一捆秋菜，20来斤。腌菜，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个大缸，用来腌咸菜，腌咸菜也有讲究，先在天井晒上两三天，待青菜变软，在澡桶里净洗，爽干，剥去黄叶，把菜放在缸里，撒上盐，再放菜，再撒盐，直到腌完，最后在上面镇上石头或石磨，那时人家大都备有。20天后，秋菜就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咸菜。通常一菜二吃，菜膀生吃，嫩脆爽口，和萝卜干、瓜子一样是吃粥的上好佐菜；菜叶煮熟，也很不错，而菜叶易烧汤，打个鸡蛋，咸菜蛋汤，就是招待客人也呱呱叫的。深冬，人们会把水咸菜捞上来，一棵一棵挂在绳子晒干，最后切成末，曰“老咸菜”，藏在坛子里，放在厨房里或床底下。要吃就抓，极方便。不能不说老咸菜烧肉，肉肥而不腻,而咸菜则油滋滋的香喷喷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冬天，青菜就是盛开在土地上的绿色花朵，霜则是一种天然的化妆品，经霜的青菜更加丰腴、恬静，很是养眼，而且更养胃，谚语云“经霜的青菜赛羊肉”。

青菜味道清甜，淡而有味，口感柔嫩细脆，可炒可烧、可炝可炖、可腌可晒，可荤可素，吃法多样。爆炒青菜香菇，凉拌青菜芯，青菜豆腐汤；青菜烧牛肉，还有洗手咸菜烧虎头鲨，都是农家私房菜，体己菜。

忽然想起故里先贤板桥先生的对联：“白菜青盐粯子饭 ，瓦壶天水菊花茶 。”细细品味，联语展示的粗茶、淡饭，其实就是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和他们清贫自乐的生活态度啊，而青菜正是渗透着这种乡村精神的“一刻都不能少”的主角。